《洄溪醫案按》~ 失魂 (12)

回本書目錄

失魂 (12)

1. 對心發

郡中唐廷發,偶過余寓,時方暑,謂背上昨晚起一小瘰,搔之甚癢,先生肯一看否?余視之,駭曰:此對心發也。唐不甚信,曰:姑與我藥。余曰:君未信余言,一服藥而毒大發,反疑我誤君矣。含笑而去,明日已大如酒杯而痛甚,乃求醫治。余曰:此非朝夕換方不可,我不能久留郡寓,奈何?因就醫余家,旦暮易法,其中變遷不一,卒至收口。其收口前十日,忽頭痛身熱,神昏譫語,瘡口黑陷,六脈參差。

白話文:

郡中的唐廷發偶然來拜訪我的寓所,那時正值酷暑,他告訴我,他的背上昨晚上起了一個小膿包,又癢又痛,問我願不願意看看。我看了一眼,驚訝地說:這是「對心發」的症狀。唐廷發不是太相信,說:還是給我開些藥吧。我說:你沒相信我的話,要是吃了藥毒性發作了,反而會懷疑我誤診了。說完我便笑著離開了。第二天,膿包已經大得像酒杯一樣,而且非常疼痛,他這才來求我治療。我說:這個病不能只換一兩天藥方就能好的,我不能在郡寓久留,怎麼辦呢?於是他就搬到我家來治療,早晚換藥,期間藥方不斷變化,最終膿包才收口。在收口前的十天,他突然頭痛發熱,神志不清,胡言亂語,瘡口變黑並凹陷,脈象也紊亂不齊。

余適出門,兩日歸而大駭,疑為瘡證變重,幾無可藥。細詢其僕,乃貪涼當風而臥,瘡口對風,膏藥又落,風貫瘡中,即所謂破傷風也。乃從外感治法,隨用風藥得汗而解,身涼神清,瘡口復起,仍前治法而痊。若不審其故,又不明破傷風治法,則必無效,惟有相視莫解而已。

白話文:

我剛出門,回來後發現病情加重,懷疑瘡傷變成了嚴重,幾乎沒救了。仔細詢問僕人,才知道他貪涼臥在風口,又讓瘡口對著風,膏藥還掉了,風灌入瘡口,這就是所謂的破傷風。我便採用治療外感的方法,使用發汗的藥物後,病情得到緩解,身體涼爽,神思清明,瘡口又恢復活力,繼續用之前的治療方法,最後痊癒。如果不找出病因,也不瞭解破傷風的治療方法,那肯定沒有效果,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病情惡化。

2. 肺癰

蘇州錢君復庵,咳血不止,諸醫以血證治之,病益劇,余往診,見其吐血滿地,細審之,中似有膿而腥臭者。余曰:此肺癰也,膿已成矣。《金匱》云:膿成則死。然有生者。余遂多方治之,君亦始終相信,一月而愈。

白話文:

蘇州錢先生名復庵,咳嗽吐血不止,許多醫生都以止血的方法治療,但病情反而更加嚴重。我去看診時,看到他吐出的血在地上匯成一片,仔細檢查發現,血中有類似膿液的物質,而且有腥臭味。我說:「這是肺癰,膿液已經形成。」《金匱要略》中說:「膿液形成則死亡。」不過有的人也能活下來。於是我採用各種方法治療,錢先生也始終相信我,一個月後他痊癒了。

蓋余平日因此證甚多,集唐人以來治肺癰之法,用甘涼之藥以清其火,滋潤之藥以養其血,滑降之藥以祛其痰,芳香之藥以通其氣,更以珠黃之藥解其毒,金石之藥填其空,兼數法而行之,屢試必效。今治錢君亦兼此數法而痊,強健逾舊。幾二十年,至乾隆三十年,家業日隆,因遷居大造,途中相值,邀余視其新居,坐談良久,辭出,見其右額有豆大黑點,問之,錢對曰:昨此處生一瘰,頗癢,無他苦也。余諦審之曰:此毒發於內,治之失宜,可以傷命,非輕疾也。

白話文:

我平時遇過很多類似的病例,從唐人以來,治療肺癰的方法,使用寒涼的藥物清熱,滋潤的藥物養血,滑降的藥物祛痰,芳香的藥物理氣,再用珍珠黃連類的藥物解毒,金石類的藥物填補空洞,採用多種方法綜合治療,多次試驗都有效果。現在治療錢先生的疾病也採用了多種方法,已經痊癒,身體比以前更強壯。大約十幾年後,到了乾隆三十年,錢先生家業興隆,因為搬家而大興土木,我在路上遇到他,他請我參觀他的新居,我們坐著聊了很久。告辭出來,我看到他的右額上有豆大的黑點,詢問後,錢先生說:昨天這裡長了一個瘰癧,很癢,沒有其他不適。我仔細查看後說:這是內部中毒,治療不當,可能會危及生命,不是小病。

錢笑而腹非之。余曰:本當為君竭力,但君未信,若一用藥而毒大發,則反以為病由藥作,故不敢,但多年相好,不可不盡言,如五六日病勢增重,當來相聞,勿為人誤。越五日,遣人邀余山中,往則見其額腫目閉,哀號竟夕,方悔信余之不早,細視皮中有物,乃三品一條槍也。拔去五條。

白話文:

錢氏笑著暗自腹誹。我說:「原本應該竭盡全力為您治療,但您不相信我,如果用藥後中毒加劇,您反而會誤認為是藥造成的,所以不敢用藥。但我們多年交情,不能不說真話,如果五六天後病情加重,請務必讓我知道,不要被別人誤導。」過了五天,錢氏派人到山中請我過去。到了那裡,只見他額頭腫脹、眼睛緊閉,哀嚎了一整晚。這時他才後悔沒有早點相信我。我仔細檢查他的皮膚,發現裡面有東西,居然是三根針。我拔出了五根針。

嗟乎!此乃腐爛死肌之惡藥,好肉用上,其痛應心,況額上皮內即骨,橫插皮中,所以痛極。余既不能久留,又壞證難治,力辭歸山,易以他醫,面目俱腐而卒。嗟乎!前何相信之深,後何不信之至,豈非命乎?

白話文:

唉呀!這個是腐爛壞死的肌肉上惡毒的藥物,敷在好肉上,它的疼痛直達心肺,何況額頭皮下就是骨頭,橫向刺入皮中,所以才會痛得極度。我既不能久留,又因這是壞死的證候難以治癒,便勉強辭行歸山,換了別的醫生,但臉部最終還是腐爛而死。唉呀!從前為什麼如此深信,後來為什麼又如此不信,難道不是命中註定嗎?

3. 乳癤

東洞庭劉某夫人,患乳癤,醫者既不能消散,成功之後,又用刀向乳頭上寸余出毒,瘡口向上,膿反下注,乳囊皆腐,寒熱不食,將成乳勞,內外二科聚議無定,群以為不治矣。延余診之,曰:此非惡證,治不如法耳。尚可愈也,但須百日耳。其家戚族皆少年喜事,聞余言欲塞群醫之口,向病家曰:我輩公懇先生留山中百日,必求收功而後已。如欲歸家,備快舟以迎送。

白話文:

湖南東洞庭的劉夫人得了乳腺膿腫,很多醫生都沒法治好,成功切開後,又用刀在乳頭上紮了一寸多深,引流毒素,但是切口朝上,膿液反而流向下部,乳腺組織都腐爛了,體溫升高,無法進食,快變成乳腺癌了。內科和外科醫生都商量不出解決辦法,大家都認為治不好了。他們請我去看診,我說:這個病並不嚴重,只是治療方法不對而已。還可以治好,但需要一百天的時間。劉夫人的親戚和族人都比較年輕,想快點治好,看到我這麼說,就想堵住那些醫生的嘴,於是對劉家人說:我們大家懇請先生在山中待上百日,一定要治好病後才離開。如果您想回家,我們準備好快船接送。

余初不允,繼勉承之,多方治之,至九十日而未見功。蓋病者柔弱畏痛,既不敢於乳下別出一頭,而膿水從上注下,頗難出盡,故有傳囊之患。忽生一法,用藥袋一個,放乳頭之下,用帛束縛之,使膿不能下注;外以熱茶壺熨之,使藥氣乘熱入內;又服生肌托膿之丸散,於是膿從上泛,厚而且多,七日而膿盡生肌,果百日而全愈。後以此法治他證,無不神效。

白話文:

我一開始不同意,後來努力承擔了這責任,用各種方法治療,九十天過去卻沒見效。因為病人體質虛弱又怕痛,不敢在乳房下再作一個切口,而膿水從上往下流,很難流乾淨,所以才造成膿包相連的問題。突然想到一個方法,用一個藥袋放在乳頭下方,用布條綁起來,讓膿水無法流下來;再用熱茶壺熱敷,讓藥氣隨著熱氣滲入體內;同時服用生肌排膿的藥丸和藥粉,這樣膿水就從上往下湧出,膿水數量多而濃稠,七天後膿水流盡,創口長出新肉,果然一百天後就完全康復了。後來用這個方法治療其他症狀,也都有神效。

可知醫之為術,全賴心思轉變,刻舟求劍,終無一驗也。

4. 下疳

濮院沈維德,患下疳,前陰連根爛盡,溺從骨縫中出,瀝灌腎囊中,哀號痛楚,肛門亦復爛深半寸,載至余家,止求得生為幸。余亦從未見此病,姑勉為治之。內服不過解毒養血之劑,而敷藥則每用必痛,屢易其方,至不痛而後已。兩月後結痂能行,惟陰莖僅留根耳。余偶閱秘本,有再長靈根一方,內用胎狗一個,適余家狗生三子,取其一,泥裹煨燥,合藥敷之。

白話文:

逾二年,忽生一子,舉族大譁,謂人道已無,焉能生子?蓋維德頗有家貲,應繼者懷覬覦之心也。其岳徐君密詢之,沈曰:我服藥後陽道已長,生子何疑?徐君乃集其族人共驗之,陽道果全,但累生如有節而無總皮。再期又生一子,眾始寂然,遠近傳之,以為奇事,今猶有述之以為異聞者。

附再長靈根方(五十日復生效)

煅乳石(三錢五分),琥珀(七分),硃砂(六分),人參(一錢),真珠(七分),牛黃(四分),真水粉(五分),胎狗(一個),雄黃(六分),

煅乳石(3.5錢)

琥珀(7分)

硃砂(6分)

人參(1錢)

真珠(7分)

牛黃(4分)

真水粉(5分)

胎狗(1個)

雄黃(6分)

用靈仙、首烏、大力子、蓼草汁煮一晝夜,炒如銀色。

上為末,每服三釐,日進四服,臥又一服,俱以土茯苓半斤,陰陽水十二碗,煎五碗,連送五服,七日驗。

白話文:

將藥材磨成細末,每次服用三克,一天服用四次,睡前再服一次。每次煎藥時,放入半斤土茯苓和十二碗陰陽水(一半冷水一半熱水),煎煮到剩餘五碗,連續服用五次。服用七天後會有療效。

雄按:煮一晝夜而炒如銀色之藥品,即上文煅乳石等九味也。詳玩文義,似宜移「上」字於「用」字之上方順。第胎狗煨燥必黑,全狗分兩,又必數倍於諸藥,同煮同炒,不知何以能如銀色,是必煨時不令黑也。

白話文:

原文註解:

  • 雄按:作者對原文的評論或補充。

注釋:根據作者的評論,"上"字似乎應移到"用"字的上方纔能通順。

文中提到用胎狗(懷孕母狗)煨乾後,必定會變成黑色。而整個狗的分量又比其他藥材重好幾倍。如果把胎狗和其他藥材一起煮和炒,不知道為什麼能變成銀色?這必定是因為在煨製胎狗時,沒有讓它變黑。

5. 筋瘤

蘇州一小童,背上腫大如覆碗,俯不能仰,群謂駝疾也。或戲余曰:君能治奇疾,若愈此,則我輩服矣。其父母以余為果能治也,亦力求焉。余實不知其中何物,姑以腐藥塗上,數日皮開肉爛,視其肉,如蚯蚓者盤結數條。細審之,乃背上之筋所聚也。余頗悔輕舉,急以舒筋收口丸散,外敷內服,筋漸散,創漸平,膚完而身直矣。

白話文:

蘇州有一個小孩的背部腫脹得像一個碗扣著,低頭不能抬頭,大家都說他是駝背病。有人開玩笑地對我說:「你能夠治療奇怪的病,如果能治好這個,我們就佩服你。」這小孩的父母以為我確實能治好,也極力要求我治療。我其實不知道他背上腫的是什麼,就先用腐蝕的藥塗抹上去。過了幾天,皮肉腐爛,我看著他的肉,發現有幾條像蚯蚓一樣的東西纏繞在一起。仔細一看,原來是背上的筋脈聚集在一起。我有點後悔自己冒然治療,趕緊拿舒筋收口丸散,內服外敷,筋脈逐漸散開,傷口逐漸平復,皮膚恢復完好,身體也挺直了。

此筋瘤之一種也。哄傳以余為能治駝疾,從此求治駝者雲集,余俱謝不能,此乃幸而偶中,古人並無此治法。癸未入都,尚有人詢及者,余謝無此事而已,存此以識異。

白話文:

這是瘤的一種。我聽說有人傳言我擅長治療駝背,從此來找我看駝背的人絡繹不絕。我都推辭說沒辦法治療,這只是我偶爾碰巧治好了,古籍中並沒有這種治療方法。癸未年我進京,還有人問到這件事,我只能推託說沒有這回事。寫下這段經歷,用來記錄這件奇特的事。

雄按:洄溪神於外科,讀其所評《外科正宗》等書,已見一斑。是編列案僅十餘條,然各大證治法略備,洵癰疽家赤文綠字之書也,可不奉為圭臬哉。

白話文:

雄按:洄溪在外科醫術上非常厲害,只要讀過他評析的《外科正宗》等書,就可以略知一二。這本書雖然只收錄了十多條病例,但對各種病症的治療方法都有簡明的介紹,確實是癰疽科的經典之作。難道我們不應該把它奉為圭臬嗎?

附註:,原書此後附「洄溪論醫札」,因無王孟英按語,與王氏學術無關,故未收錄。

編校者識